如果作家的描寫,能觸動人的心靈,能給人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,一定不是落在紙上的那兩個字——震撼,而是你的講述能否一唱三嘆,而這一唱三嘆的根本,不是我講得好,而是事實本身更精彩。
貴州,是一個沒有平原支撐的省份。我曾經是一名地質隊員,走遍了祖國的山山水水。據我所知,貴州1258866座山頭,可以說,我幾乎走了一半。因為這般情結,只要做夢,我不會夢見城市,夢見的永遠是鄉村。
近年來,我扎根在鄉村,因為要寫一部鄉村巨變的長篇小說《莫道君行早》。這樣的小說寫起來很不容易,我的經驗是——跟老百姓交心。
記得拍攝電視劇《偉大的轉折》時,我被問道:紅軍長征、遵義會議的故事已經有很多影視作品,這部片子怎么能拍好?我的回答是:還原歷史。紅軍波瀾壯闊的歷史遠比編劇的創作精彩,現在的鄉村也同樣如此,每天都有精彩的故事發生,不是創作者坐在家里可以“編”出來的。有句老話叫“戲上有,世上有”,“戲上”遠遠不如“世上”豐富多彩。
問題的關鍵在于,作家能否“得到”這些故事。秘訣就是跟老百姓交心,要交心,就必須沉下去、住下去,跟老百姓“稱兄道弟”,進而融在一起。
當你剛走進鄉村,老百姓對你是有隔膜的,這是人之常情。就像這些年奮戰在脫貧攻堅一線的扶貧工作隊、鄉村第一書記們,盡管是幫村里發展,但一開始,老百姓說起來用的稱呼是“他們”,久而久之這個稱呼慢慢變成“我們”,因為扶貧隊員已經走進老百姓心里,成了“自己人”。扶貧隊員也是普通人,他們有自己的家庭和牽掛,但卻深深扎根在鄉村,為這里的“蝶變”付出了巨大的努力,這樣的變化是多么偉大。
習近平總書記說,文藝創作方法有一百條、一千條,但最根本的方法是扎根人民。只有永遠同人民在一起,藝術之樹才能常青。能不能搞出優秀作品,最根本的決定于是否能為人民抒寫、為人民抒情、為人民抒懷。多年來,我在具體創作過程中,一直堅持讓自己的作品根植于人民的偉大實踐,堅持向人民學習,力爭讓作品就像是地里長出的莊稼一樣,是鮮活的,也是有生命力的。
在與老百姓促膝談心的時候,常常在震撼中度過。“震撼”這個詞,作為作家來說,一般不會輕易使用,因為,有些眼睛看見的震撼,是文字無法充分表達的,僅僅使用“震撼”這個詞來講述,這是一個作家欠“功夫”的表現。如果作家的描寫,能觸動人的心靈,能給人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,一定不是落在紙上的那兩個字——震撼,而是你的講述能否一唱三嘆,而這一唱三嘆的根本,不是我講得好,而是事實本身更精彩。
習近平總書記講過:黨中央的政策好不好,要看鄉親們是笑還是哭。這句質樸的話,我的理解是切中了事物的要害,可謂當頭棒喝,擲地有聲。
有了這樣的理解,在我走村過寨的采訪中,便堅持一條這樣的原則,不管是誰提供什么樣的資料素材給我,不到一線眼見為實地訪問,決不引用。善于觀察、善于洞悉是一個作家的基礎本領,你是皮笑肉不笑,還是發自肺腑的笑,我當然感受得到其中端倪。有了這樣的認識,我堅持與每一個相遇的貧困戶促膝談心、交朋友。可以這樣說,我到過無數的貧困村,見過無數的貧困戶,只要與他們一拉開話匣子,我就沒有見過愁眉苦臉的人,他們燦爛的笑容,真真切切地感染了我,我的笑便也燦爛起來。有了這樣的笑,我想無須再多說什么,此時,與他們分享幸福與獲得之感,比什么都快樂。
這樣的快樂,在我采寫長篇報告文學《江山如此多嬌》時無處不在!督饺绱硕鄫伞酚晌迤终陆M成,分別為《花繁葉茂、傾聽花開的聲音》《報得三春暉》《看萬山紅遍》《悠然見南山》《江山如此多嬌》,其中四篇在《人民文學》頭條發表?鞓纷畲蟮囊蛩貋碜愿袆,這樣的感動,無疑是真情所致,用真情講好中國故事,這是一個作家的歷史使命和擔當。電視劇《花繁葉茂》在央視一套播出后,在年輕人為主要群體的B站上獲得了9.4分的高分,在十六屆中美電影節上獲得了“中華文化傳播力獎”;《報得三春暉》在《人民文學》微信公眾號三天即達到10萬+的閱讀量,這充分說明了,只有用情用力講述,才能令人感同身受。用情,只能是用真情。這樣的真情是中華文學精神一以貫之的準則,這就是屈原所秉承的“香草美人”準則,美的就是美的,丑的就是丑的,比興必須旗幟鮮明,這也是中華文化的優秀傳統,符合中華民族審美精神,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創作原則。在幾千年文學的歷史長河里、在歷史的天空中閃耀著無數的那些偉大的名字,無不充滿愛國主義、浪漫主義,他們無不關注現實,無愧于時代。用力,必須以習近平總書記所倡導的“思想精深、藝術精湛、制作精良”為著力點。沒有工匠精神,著力點偏差,那么就偏離了“培根鑄魂”的初衷。習近平總書記說:“只有扎根腳下這塊生于斯、長于斯的土地,文藝才能接住地氣、增加底氣、灌注生氣,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。”這是對新時代文藝工作者的殷殷囑咐,振聾發聵、醍醐灌頂,使我堅定信心——用情用力講好中國故事,向世界展現可信、可愛、可敬的中國形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