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紀80年代的故鄉(xiāng),夏日景色迷人——綠草茵茵,萬木蔥蘢,稻花飄香,百鳥啼鳴。正值“雙搶”季節(jié),到處都呈現(xiàn)出一片繁忙景象。
白天烈日炙烤大地,可以清楚地看見地上不斷升騰的熱浪;有時一絲風兒也沒有,人仿佛生活在蒸籠里,悶熱難耐。莊稼和小草也打不起精神。只有知了和青蛙、水鳥在不知疲倦地歡唱。正午時分,還在地里鋤草的人們,腦袋被烤得有些發(fā)暈,汗?jié)竦囊路丛诒成希涛逗懿缓檬堋5幢氵@樣,人們也不能放下手中活計,因為“人誤地一時,地誤人一年。”家鄉(xiāng)夏季農(nóng)作物品種繁多,水稻、花生、紅薯、芝麻、棉花、黃豆、綠豆、玉米、高粱……必須及時干的事情很多,播種、施肥、剪枝、除草、噴藥、灌溉、收割……人們每天忙得暈頭轉(zhuǎn)向。
夏季天氣變幻莫測,就像小孩的臉——剛才還艷陽高照,晴空萬里,突然就烏云翻滾,電閃雷鳴,狂風大作。頃刻,天空像被戳漏了一樣,大雨傾盆,一瀉千里。正在地里干活的鄉(xiāng)親無法就近躲避,頓時被澆成了落湯雞。
雷電是夏日的不速之客,人和牲畜最懼怕被雷電擊中。有一天,暴風驟雨,我吃力地打著雨傘急匆匆往學(xué)校趕,走在莊稼地之間的羊腸小道上。突然,右方一道刺眼的閃電劃過,緊接著“轟隆”一聲巨響,一個驚天大雷在我右邊數(shù)十米處的一棵桐油樹旁炸響,地上被炸出了一個大坑,煙霧騰空而起,我感到了大地的強烈震顫……我被嚇得渾身哆嗦,魂飛魄散……至今想起還心有余悸!
當然,故鄉(xiāng)的夏天也有溫馨的一面:螢火蟲在夜空里飛來飛去,像一顆顆流動的星星,眨著眼睛,一閃一閃亮晶晶;淘氣的小伙伴們一個個拿著玻璃瓶子,到一望無際的稻田邊,先摘幾片碧綠的水稻嫩葉放在瓶里,然后四下尋找閃閃發(fā)光的螢火蟲;雙手拱起輕輕追打螢火蟲,捉住后,小心翼翼裝進瓶子里……眼見瓶子里螢火蟲逐漸多起來,亮亮的,快樂極了。蹦蹦跳跳地拿回家,甭提多浪漫了!
不時有人因為逮青蛙而被蛇咬傷,附近村莊一女青年因此險些喪命。我參軍后曾斗膽給《人民日報》寫過一封讀者來信,反映家鄉(xiāng)存在捕殺青蛙的問題,后被轉(zhuǎn)寄所在省原農(nóng)牧漁業(yè)廳,他們及時給我回信,一再贊揚我對家鄉(xiāng)的關(guān)心,并表示一定下大力整治。能為家鄉(xiāng)的環(huán)境和生態(tài)保護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,我很欣慰!
夏天,太陽經(jīng)常好像發(fā)怒一樣,無情地炙烤著大地,人們不得不想方設(shè)法防暑降溫。我最喜歡吃冰棍和自家種植的打瓜(類似西瓜,主要收獲它的小黑籽,曬干炒熟吃,口感好,很香。我曾經(jīng)在北京市場上見過買過)。通常是小貨郎騎著自行車,后座上放一只大大的木箱,箱子里面用厚厚的棉布覆蓋,防止冰棍被太陽烤化。“賣香蕉冰棍嘍,賣綠豆冰棍嘍……”走村串戶的叫賣聲聽著就饞人。但大部分家庭經(jīng)濟困難,一般舍不得買冰棍。有一天,實在饞極了,我們?nèi)值苋滩蛔≠I了一根香蕉冰棍,怕它融化掉落于地,不敢長時間拿在手中,而是放入一個搪瓷茶杯中,兄弟仨輪流,你舔一口他含一下,好不暢快!最后,冰棍融化的水滲到搪瓷茶杯的底部,我們把舌頭伸得老長,舔了又舔,一滴也不允許浪費。
我們還發(fā)明了一種打瓜新吃法,將潔白如玉或金光燦燦的打瓜瓤用勺子舀到大陶瓷碗里,撒上些白糖腌制一下,然后再吃。哇,甜透心窩。
偶然聽說鎮(zhèn)冰棍廠賣冰棍水,便宜,劃算,我們步行十多里,買一碗冰棍水,迫不及待地,仰起脖子,“咕咚咕咚”一飲而盡,那叫一個痛快!
堂哥說白糖和冰糖消暑效果好,還告訴我一個喝糖水的好辦法,那就是將白糖或冰糖放入茶葉杯里沖泡,可以反復(fù)多次添水飲用,而且每次都甜爽!我嘗試了幾次,確實。
那時農(nóng)民家大都沒有電扇,為了晚上睡個涼爽覺、囫圇覺,大人會吩咐孩子們,傍晚時將竹床抬到池塘壩上,支上蚊帳。有的小伙伴為了搶占一個好位置,不等太陽落山早早就把竹床抬出來了,等疲憊勞作一天的大人回家吃完晚飯來此乘涼。也許因為靠水邊,熱氣被水吸收了很大一部分的緣故吧,池塘壩上確實比家里涼快許多。我們望著滿天的星星和皎潔的月亮,偶爾還看見幾顆一閃而過的流星,逐步進入甜美夢鄉(xiāng)……第二天,大人們天蒙蒙亮就急忙忙下地干活去了,我們這些小家伙繼續(xù)做著美夢,直到太陽曬屁股了才懶洋洋地起床。
每到夏季,我就會想起故鄉(xiāng)夏天里的美好,那是我們天真無邪的童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