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入甲子之年,歲月無情地給我雕刻下了深深的痕跡,走過的路,經過的人,卻讓我越來越是清晰。因為書院學子雨萱的一篇文章,勾起了我對第二故鄉的眷戀之情。于是,我放下朋友邀約我去遠方的約誓,背上簡單的行囊,帶著一顆春心,回到了我的第二故鄉—蒲江。
作別蒲江已經二十載,那些埋在心底的場和景,人和事依然時常從夢中浮現出來。那長秋、白云和霖雨等地名就從飛馳的車窗外飄入腦海,浮現在眼前,想去白云深處看看的愿望愈來愈強烈。于是乎,方向盤不由自主地向著心中的方向駛去。20世紀90年代因碎石路改造成水泥路而種植的杉樹已經成了參天大樹。就像一排衛士一樣矗立在通往霖雨場的道路兩旁。車輛的增加,讓曾經的雙車道已經成了雙向四車道,智慧的故鄉人,沒有從中間擴容車道,而是向一邊擴展,兩旁已經成林的杉樹得以保存下來,成了中間的隔離帶,儼然成了一道風景線。難怪這里的森林覆蓋率很高,得益于人們心中那對綠色的深深愛戀!
穿行于通往白云深處的道路上,車輪卷起的杉針,飛揚起來,就有了碾壓在原始森林的感覺。進入霖雨場,曾經一支煙就可走完的鄉場,已經長大變胖,在車輪的丈量下,明顯感覺變大變美了,那曾經低矮的瓦房已經被規整的樓房和林立的商鋪取代。景區門前,三十年前開張的那家魚莊,門前依然停滿車輛,生意長盛不衰,因為餐館提供的是河里地道的魚蝦。穿過“秀甲蜀西”的牌坊后,就進入了朝陽湖風景區,參天的杉樹,已經將景區完全覆蓋,清澈見底的小河,可以看見一群群魚兒在悠閑地游動。河邊的人行棧道上,有三三兩兩的游客在漫游賞景。仿佛進入了九寨溝景區,我放慢車速,生怕打擾河里的魚兒,怕打破這里的寧靜,蝸牛似的緩行著,春風灌進車窗,醉入心田。
車過“三湖一閣”景區,當年常常穿行的地方顯得格外幽靜。這片已經被新開發景區取代的老舊景區,依然靜靜地躺在故鄉的大地上,寬闊的湖泊,用自己的乳汁灌溉著故鄉的萬畝良田。車子緩慢爬行,左彎右拐,穿過森林覆蓋的山脊后,眼前出現格外耀眼的白色建筑,抽象而帶有意識流的曲線建筑鋪展在山坪上,層層疊疊,錯落有致,仿佛車子進入了荷蘭的鄉村。我停下車來,沿紅色步道向著深處前行,不經意間,一座高聳的亭臺映入眼簾,登臨一看,是“雪山亭”。站在亭上,向西眺望,果然山邊就顯影出了雪山的景象。啊,這里可以看到雪山,因而得名。難怪有幾個老年游客背向雪山,擺出不同姿態,與雪山為景,打卡雪山亭。歡聲笑語穿過云層,也許天邊的雪山都會聽得到。
腳步踏在山巔,五顏六色的花草,飄入我的眼簾,藍天與白云透過圓形建筑的穹頂,照射在豪華的酒店大廳,一杯咖啡與陽光為伴,遠望群山,蔥郁連綿,有幾個清澈的池子,將山頂的陽光與白云,全部凈收池中,明鏡一樣折射出燦爛的光芒。仿佛就像太陽落在山巔。頭頂的藍天白云與腳下白云藍天交相輝映,無比耀眼,將我這個老年之心拉入了夢幻的世界。我用左手掐了一下右手,痛了,痛了,這是在人間,不是夢中的場景。
順蜿蜒的道路而下,車子仿佛進入了童話的世界。綠樹,翠竹、茶園,果樹。眼前的一切都是翠綠的,落滿小徑的樹葉與竹葉將大地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綠裝,撒上了一層讓萬物盎然的有機肥料。放眼故鄉的大地,酷熱的季節,空氣帶著花香,帶著茶味,濕潤撲面,就連每一寸土地都是濕潤的,良好的生態就這樣循環得以保護。
車過溝壑之后,在一片茶樹邊,停了下來。幾個老農正忙著采摘翠綠的新茶。走近那座似曾相識的瓦房,曾經資助的那老農已經滿頭白發。二十多年前,三十好幾的老李,由于家里貧困,幾間泥土房搖搖欲墜,經我們資助后,房屋煥然一新。在嶄新的大瓦房里,老李迎娶了遲來的新娘。二人從此種茶栽果,日子逐漸好起來了。老李見有人到訪,迎上前來,放下手中采摘地在“牙尖”,有點似曾相識地說道:“哥老倌,你好像有點面熟!你是不是城里xx 單位的劉哥。”
“是啊,你是老李,變化不大,就是頭發白了一些。”我說。
“哎呀,終于又見到你了,我來找過你,給你送點新茶,可是你已經早調走了。”老李說。
“我都調走近二十年了,你還記得到我?”我說。
“怎么記不到你啊,要不是你們單位幫我把房子修起,我估計還是在爛房子里生活啊,哪里找得到婆娘啊。娃兒他媽,快過來,你看我們家的恩人來了。”老李有點激動。在屋后的一行行搖錢的茶樹中間走來一位婦女,熱情邀約我們進屋坐坐。一杯冒著清香的茶,放在我的面前。當年我們單位也是響應政府的號召,幫助山區的困難群眾。解決了住房問題,然后又進行產業幫扶,支持老李種茶栽果。讓身居白云之巔的老李一家,過上了幸福的生活。
離開執意要請我吃飯喝酒的老李,我的腳步溜達在了曾經叫做白云鄉的地方。撤鄉并鎮后,白云鄉沒有了行政鄉的建制,政府機關遷移,就剩下幾戶無法搬離的人家。我努力尋找著過去的痕跡,那曾經簡陋而又莊嚴的鄉政府大院已經變成了一個叫做“云頂水鄉”的休閑之地。走進山村的咖啡屋,好像進入了歐洲小鎮。一縷陽光從通透的玻璃上射進那萱萱筆下的“懶人書吧”,陽光與文字交相輝映,油墨香味灌進我的心房,激發起了我閱讀的濃濃興趣。沒有想到啊,在這白云深處居然有這樣情調的閱讀場所,真是白云深處的幸事。一條獨巷的小鎮上,郵電所,超市、餐館應有盡有。悠揚的薩克斯音樂飄蕩在小鎮。那曾經的一片杉樹林里,已經成了參天大樹林,一棵棵一人粗大的杉樹手牽手,枝連枝,形成一片休閑平臺,幾對情侶,躺在沙灘椅上,享受著白云深處的陽光。任憑杉針飄落在臉上。
一杯故鄉的“牙尖”,將我浸泡在了潺潺流水“嘩嘩”作響的溪水旁邊,我瞇縫著眼眸,讓透過樹蔭射來的眼光,溫潤著我的老臉。白云深處的水鄉靜得出奇,就連山頂駛入的汽車都會像甲殼蟲一樣悄然無聲,我的耳畔只有嗡嗡作響的蟬鳴和偶爾傳來的鳥叫聲。
半個時辰后,從夢中醒來的我,拿出我的散文集《驛站》再次品讀起來。蜀西的故鄉,是啊,這里曾經是我人生的驛站。曾經是我揮灑青春的地方,白云深處的水鄉,這塊曾經貧瘠的地方已經嘩變成了休閑度假的水鄉。
依依不舍離開水鄉,車子在盤山公路上打轉,花果同樹的景象飄進車窗,灌滿我的心房。遠處幾只鷺鷥從杉樹林中騰空而起,撲打著翅膀,尾隨在我的車后,象似依依不舍地歡送故人離開水鄉。